想想,还是要认真感念近来这或是无缘,或是应当,而在心上淡漫开来的茫然与惻然罢。与故作豁达的惟好随顺却是没什么因由的,她看我手足无措的焦急着徘徊,一边浅浅笑着,一边慢慢想着,直到此时见我许是已然静下心来落笔,方才作来沉默的答言,却非故作如何的谜语,她也只是看向了我,目光在小楼中顾盼几番,顺着看去,见着的实是无消再是熟悉。
垂着虽已是落了些灰,却犹是葳蔟着的绿萝的,放满了曾稍是翻开几页的书的书柜,倚在莲花茶盘上的汝窑小马,一把紫砂西施壶,与一只再未是暗色的紫泥,而已是亮色朱泥的茶杯,与釉着唐草纹的三才盖碗,两位身着代表着清朗与生意的青绿长裙正小憩着的仕女,亦是稍落着些灰,而放着的汝窑茶杯与紫砂茶壶中却犹是一尘不染的博古架,看着旁边雕着双龙的寿山石后一幅写着「清流」的墨迹,过了这么长时间,却犹似未干那般的明亮,再边儿上些的盖碗与砚台映着从前亲手写来的词评的一笔一划亦是如此清晰,倒是并未因这两天吹进来的尘土显著陈旧或是残破,或许是因那时研来的墨实是纯粹罢,正是与旁边挂在墙上的一幅「墨梅图」上的盈姿相映生辉的,如此说来,却觉要教这已安卧了许久的汝窑伏虎笔搁与那亦是深眠了许久的云松墨块稍放下些心的,已是许久再未洗笔研墨,尚还未是就此忘却了去的。如此的想,或许只是一份遐思与漫想,而此时再度在这心上涌开的满足,却未是如何有意的思量与有心的欢愉了。
也不必是大抵,我未只是拥有一盏盖碗,我还有着如此的许多作长久的相伴。尽管这许多的许多,亦非金玉缀点银妆写,琼英精琢秀相叠,比不得别家的宫廷汝窑,亦或别楼的绝世紫砂,可这一盏一把,一只一双,却正是我有心挑选,着意付出方才来我这狭仄小楼中定居了的,更不必如何的尊供,亦或怎样的歌赞,若是寻思着沏上些茶,也不必挂念着谁的思量,信手洗过一遍,直接投茶便好,如此想来,我这般正拥有着天地的想,或许便也不是如何的狂言了罢。
由此深深着想,这天地哪里又只是天地她私有的了。天地与天下,是独一的天地与天下的同时,每个人的天地,都是这独一的天地,每个人的天下,亦都是这独一的天下。更寻思着,身为这天地的「主宰」,亦是身为这天下的「帝子」,既已是可以亲手握着这已是有着茶的朱泥小杯的「疆土」,大抵便不必再是竭力的去寻那飘渺的蓬莱仙山了罢。
想想若是为那还未得到的,许着是有的仙药,而失了此时这正在手边的,盖碗与茶壶的天下,昏君的名头大抵也是不大好听的。不妨细心洗洗这盖碗与茶壶,擦擦绿萝与书柜上的微尘更是有味着些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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